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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尽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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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尽梅花]8个好友在福建抱团村居:几乎不花钱,尝试在山里养育下一代[63P]






位于福州的北峰山,从2015年开始,陆陆续续迎来了七八个年轻好友,
他们大多从北京、杭州等大城市,搬到山上居住,生活,创作。



有用传统大漆材料做艺术作品的90后雷禺和群生,
做陶艺雕塑的嘉恺把全家都接来了山里,
文文年初刚辞职搬来山居,
何谐和剑斌夫妇已山居数年,尝试在山里养育自己的下一代。


在后山喝茶的文文、雷禺和群生

相比起在城市,他们的山居生活成本极低,很少消费。
山的资源让他们可以自给自足,
天暖时一起种菜,天冷时一起砍柴烤火。
开阔安静的空间,给了他们更多的创作灵感。


一群年轻人在冬日的茶室一起喝茶

12月初,一条来到北峰山,拜访了其中几位年轻人,
住在同一座山里,他们常常相聚、互相照顾,
抱团群居,又相互独立。
他们说,这种生活里,很少会感到焦虑。

 

   

   



福州北峰山里的冬天,昼夜温差大,
四点太阳早早落山,天骤然冷下来。
山里的年轻人们开始张罗着一起去雷禺和群生的院子烤火,
他们生起火盆、吃水果、聊天,
火势将尽的时候,在炉灰里埋进几个红薯,
又在火盆上摆了网架,架了茶壶煮茶。
又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山上住了大约八九个这样的年轻人,在这里生活,在这里搞创作。



 
雷禺、群生在工作室

禺和群生是大漆艺术家唐明修的学生,
2015年从国美毕业后,就跟着导师到山里生活;




文文辞职后回到山里,和雷禺、群生住在同一个院子里。
她新建了一个正对着后山的空间,并修缮改造了自己的工作室
文文是雷禺的朋友,美术学院毕业后,在北京做设计师,
2021年初,辞掉了经常10点以后才能到家的工作,
清退了租的房子,搬到了山上;



 
嘉恺的工作室,堆满了他的作品
嘉恺做柴窑、陶艺雕塑创作,
原来的工作室面临搬迁,于是带着全家老少上山生活,
也建起了自己的工作室;



 
何谐、剑斌夫妇带着孩子,在山中的旧宅生活

何谐和剑斌是学者何连的女儿女婿,毕业后回到了父亲在山中的旧宅。
九十年代,曾有一批知识分子来到山里生活。
唐明修、何连、吕德安,都是当时来到了这里。
如今,他们的这些学生、子女,也回来了。


雷禺、群生的工作室在一个山间的老式院子里

雷禺和群生的院子是一个典型的福州老宅。
房子是清末的旧居,房东是一个当地的木匠,
顾念到他们学艺术,经济并不宽裕,
于是以修缮代租金的方式租给了他们。
门前的小花园是他们自己攒起来的,
12月头上,绣球已经凋谢,菊花正开得茂盛。
除此之外,还有石榴、茶树、美人蕉、蓝雪花,
依照不同季节次第开放。



 
传统建筑的门洞,一朵花开了过来

在山里,打造一个花园完全靠就地取材。
他们日常在山里晃悠,看到喜欢的植物,直接挖回来种上。
遇到好看平整的石头,收集回来铺成石子路。

南边是工作室,他们把一面墙往外推出去一些,
又装上整扇的大落地窗,每天的阳光总是最早从这扇窗进来。

七八点时,这里最是温暖明亮,
他们在这里喝茶、开始一天的工作。

工作室的墙面斑驳古朴,
也是雷禺和群生刻意保留的“野生”质感。
墙面掉漆时,他们找了山里的泥和稻草来补,
就是为了接近原生的样子。

书柜是房东早年打的,放在这样的墙面前毫不违和。
老宅结构方正,所以每天的阳光会精准地在不同方向移动,
他们的行动轨迹也是如此——“
光到哪里,我们就到哪里”。





雷禺和群生很喜欢福州院落开阔的建筑结构,
保留了大部分的主体。

中午,他们喜欢在天井晒太阳
中午,阳光从工作室退出来,晒在正中的天井里,
他们出来晒太阳。

雷禺很喜欢老房子的开阔格局,
天井里的桌椅板凳植物都保留了下来;
下午,阳光就会移到另一侧的茶室。
于是大家又跟着移动到茶室。




茶室及室内的石头墙,闽地常见的蕨类自由地生长进来

茶室的墙面原本是一块木板,
拆掉之后才发现后面是齐齐整整的石头墙。
雷禺和群生不加修饰地保留了下来,
缝隙之间长出了蕨类,也任其生长。

阁楼被雷禺布置成了一个卧室,
又打开了两扇小小的天窗,天窗外的蓝天白云,像是画作。




阁楼及天窗外的风景

偶尔睡在这里,晚上会听得到猫在房顶走路的声音。

早上的阳光会从木板的缝隙透进来,
一条条晒在床铺上,好像叫你起床”。

他们院子里养了两只猫,
一只叫黑虎,很小的时候从庙里收养回来;
另一只叫一十五,是文文从北京带回来的。

比起城里的猫,黑虎和一十五的活动范围要大得多。

   


黑虎和一十五

天井北面是文文的工作室。
她回到山里后就来到这个院子,和雷禺群生同住。
她修缮并改造了北屋,并新增了一个简单的空间,
一面落地窗正对着后山的景色。

后山是个小坡,
天气好的时候,她带着各色器皿直接爬上坡去喝茶和看书,
两只猫咪有时候也会游荡过来,趴在她身边。

我们到的那天,这个院子里的三个年轻人摩拳擦掌要去嘉恺家蹭饭

 
嘉恺在院子里搭了一个玻璃厨房,方便朋友们相聚

嘉恺的妈妈是客家人,热情好客,
又有令人赞叹的好手艺,在山里的年轻人里很有声望。

嘉恺住得离雷禺他们非常近,开车不过三五分钟。
他家后院宛如一个小农场,养了鸡鸭兔子,又种了菜。

雷禺一行人到了以后非常自然地去后院地里拔菜,
又熟门熟路送进厨房打理起来。

饭厅在院子里,是个玻璃房子,
面积很大,摆着长桌长凳。
嘉恺说,因为这些人总是会聚在一起吃饭,
所以搭了这个开阔和透明的饭厅。
即使天气阴冷的时候,这里也总能聚住有限的光和热。




群山掩映中的老宅

何谐和剑斌夫妻俩,带着孩子,住在父亲何连二十年前修建的老宅。
老宅在群山掩映之中,完全和自然融为了一体。
初来的人往往会感到惊讶——
这座山居没有大门和围墙,对外界毫不设防。

何连二十年前种下了两棵拐枣树,
现在就长在厨房,穿破房顶,自由地延伸出去。


一棵长在房子中的拐枣树

他们是中国美院的同学,毕业结婚后在杭州工作生活了一年。
何谐从小随父亲在山里长大,
在不断的商量、磨合后,两人决定一起回到山里生活。

山里还有其他生物。
一开始在家里见到蛇,剑斌还会觉得害怕。

“现在完全习惯了,可以直接用手抓起来放到野外。”
有时还会碰见野猪和山麂,松鼠随时可能闯进他的家里。

“就像邻居一样,打个招呼,
互不干涉,彼此都有自己在山里的位置”。

住在山里,并不是很多人想象中单纯的“野趣”,
也不是隐居避世,而是有很多具体的事情要做。


剑斌在屋顶捡拾拐枣

野草横生的时节要除草,秋冬叶落的时候要扫洒,
山里的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节奏,“
而且人处理这些的速度很难跟上自然的速度。”

土质松动,他们种植树木;
山路崎岖,他们自己铺了小路。


何谐剑斌夫妇生活在山景之中

他概括人和山相处的方式:
“它有多的(资源),我们可以取一些;
它有不足的,我们补充一些。”

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以后,则会感受到山居生活真正美好的部分。
譬如落在草叶上的一颗萤火虫发出的微光、
石头上经年的青苔、雾气聚起又被风吹散的景象,
“不需要刻意去寻找灵感,几乎看到的所有事情天然地就会给人启发。”



对于山居和城市生活之间的区别,文文的感受尤其深刻。
“在北京几年,总想着可以先工作几年,再去做自己的创作,
但在大城市仿佛永远要被推着走,总是不可能停下来。”


文文的空间

到山里后,她发现也不是想象中那么的不方便。
这座山里有电、有网、有小饭店、有快递的代收点。

“重要的是,在这里,面对的只有自然和自己,
就会逐渐意识到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前几年,她和大多数城市社畜一样,
每个月将近四分之一的收入用来支付房租。
生活在人群里,“不自然地就会买很多香水、衣服,看起来很合群。”

现在住在山里,她的物欲自然而然变低了,
衣衫鞋帽够用就可以,化妆品香水这些,更加成了不必要的东西。
除了买菜和水电,几乎完全不花钱了。


文文常去雷禺和群生的工作室串门、交流想法

她从北京带回福州家里一大堆行李,
真正带上山的只有一个小小的行李箱。
靠着这一个小行李箱,已经过完了山里的春天夏天和秋天。

感受到山居的美好后,年轻人开始在山里培育自己的下一代。
何谐夫妇和嘉恺都有了自己的小孩,
他们在育儿这件事上观点类似,就是让小孩自由地在山间成长。

   



剑斌从孩子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带去行山,
抱着孩子看遍山里的景色。

后来孩子会走路了,就任由他自己去探索。
山间小路不好走,小孩多有摔打,年轻的父母并不太在意。
他们希望孩子是身体健壮、肤色黝黑,在山里跑大的样子。
在山里,“陪小孩玩”的可以有无限种玩法,
正如山可以有无限种变化。



秋天,剑斌带孩子去采野果,
红色的野覆盆子很酸,但可以做成果酱;
黄色的番荔枝味道甜美,据说可以治胃病;
在院子落了一地的拐枣甜而微涩,可以用来泡酒。

三四岁的小朋友,对山也有很强的探索欲。
有天儿子特别兴奋地对剑斌说:“爸爸我带你去探险”,
拉着他就往深林里去。
那天他们越走越深,捡了满满一篮子的野板栗才回家。



嘉恺本来就学雕塑,对空间很敏感,
他觉得小孩需要自由地跑动、感受一些山的高低和空间的错落。
“这是天然的美育。”

他像是一个大小孩,自己喜欢行山,孩子就像小跟屁虫一样跟着他。

“城市里像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盒子:
公寓、商场、教室,小孩子长期待在盒子里,怎么快乐呢?”

至于学校的教育,
他们都打算让自己的小孩直接在山里的镇上读普通的小学初中。

山是天然的屏障,屏蔽了外界的“内卷”焦虑。
“一辈子那么长,更重要的是培养他对世界的好奇,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雷禺和群生现在都没有稳定的收入,
他们平时接一些创作类的散活儿,
时不时也会有经济上吃紧的时候。
但因为山里没什么消费,所以焦虑感不会太强。

“经常是发现没钱的时候,突然来了个活儿,就又可以支撑一段时间。”
这么些年,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群生作品,他的许多作品灵感都来源于山间的自然万物

他们很早就开始跟着老师唐明修在山里做漆艺,
对他们来说,在山里做喜欢的创作,已经是生活本身。
艺术的种子在山里似乎也更适合生长。

山里安静、自然变化多样,人的感受力变得敏锐,
“夜深人静的时候,各种创作的想法涌上来,特别过瘾。”




嘉恺把作品陈设在院中,对着远方的山MD

除了灵感,嘉恺则直接从山里获得创作的材料。

他的家整整齐齐垒着大堆的枯竹,
是他爸爸去山里砍来给他烧窑用的,
做陶用的泥土也来自山里。

他以前在福州城市里做工作时,总是要被各式各样的事情干扰。
最后决定上山,是因为当时的工作室面临拆迁——“
城市里就是这样,各种变化都太多,也会感觉到自己的边缘化。”

山接纳了他,
工作室是他自己建起的,原材料在山里随取随用。
“每天都有很多喜欢做的事情可以做,时间是过得很快的。”






日常使用的器皿,多是亲手手作

山里这些年轻人各怀手艺,生活上互通有无。

雷禺、群生家里用的各种茶具器皿,形状别致,
很多是出自嘉恺的手艺;
菜可以从菜地里自己采摘;
何谐、剑斌家里炖肉,一次会做很大份量,
他每次都分装冻好,分给其他小伙伴。


文文和雷禺在嘉恺家的菜地摘菜

他们年龄相仿,性格投契,住得又近,
所以三不五时地就会聚在一起,互相关心、互相照顾。
好像兄弟姐妹一样自然。

除了烤火,去“走山”也是日常最受欢迎的项目之一。
他们带好马扎、咖啡壶、水果,随时都能出发。

 

有的路并不好走,
不过他们住山久了,个个身手矫健,
知道要如何侧身下一个陡坡,又如何小心避开沼泽泥塘。

嘉恺对野果兴致高昂,递给我们野猕猴桃:
“不很甜但也不酸,这就是山里的味道。”

还有一项活动是打球。
一开始,是群生见雷禺身体虚弱,觉得需要强身健体,
山里运动条件又有限,于是他买了个篮球。
后来队伍逐渐壮大,雷禺和文文都是瘦弱的女孩子,拼抢起来毫不手软。
雷禺说,感觉是回到了小孩子的快乐。



这种相处非常随意、自然,
文文回忆起自己在北京时,虽然有朋友,
但大家在庞大的城市里,其实很难见上一面,“
其实未必就不孤独”。

在山上,看起来社交圈子很有限,
但她可以很容易地步行着去见朋友。
或是路过朋友的家,进去喝杯茶,聊上两句就走。

在这休息的一年里,她很爱去串门,
有时候是去雷禺群生的工作室学金缮,
有时候是去嘉恺家里“捏泥巴”。

其他人也是如此,虽然创作的领域有区分,但是可以互相学习和借鉴。



在面对“是否需要独立空间”时,
所有人都毫不犹豫地给出了“是”的答案。

工作时,他们很少交流,各自做各自的事情,给自己一块自留地。

“山里这群人,看起来是群居,但其实也是建立了一种默契。
在需要独处的时候互不打扰,需要陪伴的时候互相交流。”

群生对于这种状态做出总结:
“最重要的是,我们彼此之间都是非常真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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